玄夙的母亲来电话,说中午要去街上吃喜酒,漆爷家的孙子今天结婚,送了帖子过来。玄夙当时正出门,打算回去。接了电话,人就在门口癔症似的站了一会,犹豫着要不要再下楼去。电话在包里面就又震动了,她掏出来看了一眼,是灿耒。 Cs~D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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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玄夙,我失去一个爱着的人了。我该怎么办?”灿耒和有了同居女人的子嵇轻笑着告别,却把眼泪在转身的时候,落到玄夙心底了。 xfI.2KM#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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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就来我这里吧,城市下雪了,纷纷扬扬,却是无声。正合适了把窖藏的心事都静静的消弭于动于不动中。”玄夙看了一眼过道的窗外,雪花愈发拥挤着扑满视线。和灿耒说着话,她开始下楼,推开楼道大门,一片洁白的风景就迎面而来了。 qBheQtb(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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灿耒听了玄夙的邀请,有些迟疑,末了,说我还是先不去了。又或许徐风霁只是跟我买了一个小小的关子,试探我到底有没有成熟,能不能承受下他的生活状态。 >+sfh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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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夙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,对纠结的情感,她都惯性的悲观和黯然。这使得她嘴角上扬带来的微笑,有些冷。灿耒的模棱让她想到另一个问题,徐风霁?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人?灿耒念叨这个更像是真名实姓的网名的男人有一段日子了,甚至连康牁都知道了徐风霁的存在对灿耒的影响有多大。 ELcRCd-i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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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年前,康牁曾给玄夙打来电话。康牁说话的语速十分快,容易给人一种错觉,他和急切焦虑。一挨电话接通,玄夙就只听见康牁一个人在说。我们素昧平生。但我听灿耒说过你。她几个月前和我们,呃,主要是和我后妻,在街道厮打了一番后就寻找了另一个男人,并大有要嫁作他人妇的架势。我听说了,也侧面打听了,很显然,那个网名叫徐风霁的人,不适合和她。我寻思依我现在的身份,不便于向她直接提建议。但她毕竟曾是我前妻,又不能眼见着她往火坑里跳。前思后想的,就想到了你。“玄夙,还请你能够艺术点、不着痕迹的劝劝她。我和灿耒生活过,知道她绵软的性子,离固执不远。”康牁直接喊着玄夙的名字,把对灿耒的担忧直言不讳的倒过来。玄夙觉得好笑,康牁这番话不啻言真意切,但就是让玄夙觉得缺乏温度。她淡淡地回了康牁的请求:“灿耒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。相信她自己会妥当处理好关系的。”康牁登时愣了一下,说,玄夙,无论如何,还是要拜托你。你的态度立场十分关键。当时玄夙的头脑开始昏沉,眼皮子打架。精力是远不如从前了,连续两个晚上耽搁一些瞌睡,明显的感觉力不从心。她懒得再搭理康牁,嗯了一声,表示应承了。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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灿耒听了,亦只是清淡的一笑,说,玄夙,你现在知道他的女人何以见我就要跟我撕打拼命了吧?康牁最惯常的手法就是拿了失去的事物作幌子,打磨他眼前人的承受力。我是受不了,也不愿意为他彻底毁了热爱生活的底线,所以才义无反顾的离开他。可惜,他自己看不到这一点,就好像徐风霁说的,“灯下黑”是自然规律,但不是不能改变的。人与人相比,谁把日子过得更加有滋有味,其实就是谁先一步改变了骨子里惯有的东西。 qroG Ea\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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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夙咂巴灿耒的话,对徐风霁突然有了一丝莫名的想探究的意味。灿耒是真的爱上徐风霁了,几乎每天都要和玄夙说她快要崩溃了,因为徐风霁有意识的躲闪着她,“我在他面前穿高跟鞋,轻声说话,甚至为了能跟上他跳跃的思维,我还会为他某一个情绪,某一个兴趣,而在某种时候刻意的迎合,他似乎都明了,但就只是强调我还是个孩子。搞不懂他什么意思,我都拿康牁的照片给他来看了,说我是女人,不是女孩子。他都能做到无动于衷。偶尔的,我脑海里会闪过一个念头,一个极为邪性的念头,就是不管不顾,把自己赤裸了用毯子包了,径自去找他。但最终我只能是想想而已,徐风霁的目光让我根本就不敢擅自动弹。”灿耒念念不已的说。尽管她知道徐风霁身边不缺少女人,但她就是情不自禁的爱他。有一天,有个女人娇滴滴的给徐风霁打来电话,灿耒有些不快,详装有事,起身忘外走。徐风霁没有阻拦,只是随后发来短信,说他讨厌被女人理所当然的当成那个可以被依赖的人。“他这么一说,我更加不敢造次,依着自己的性子来了。”灿耒困扰不堪,停顿了一会,又说:“玄夙,或许我要矜持些,攒足了女人味,让他注意到。” *F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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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夙懂得灿耒为了徐风霁付出了绝望的努力,她是那么需要借助外物来与内心的自卑抗衡。孰料,徐风霁简单直接的告诉灿耒,他现在跟一个女人同居,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,将锐减和她的联系。感情这种东西,它一旦发生存在了,就不想对谁不公平。 ?,i'K9;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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灿耒就是挨着徐风霁这个话音,开始笑。但转身,她的泪淌成了河,恐怕一时半会越不过去。 "}Q]-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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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市新年的第一场雪,出人意料的来的迅疾,来的猛烈。玄夙在街道漫无目的的行走,雪飘在头发、衣服和脸上,有的遁形了,有的就执拗的陪着玄夙漫步。网上有个暴雪真人秀的帖子,一对恋人把自己掩埋在雪堆里,彼此用眼睛说话,恍然不觉视觉外的莽莽人生。玄夙看着帖子,一直静默。记忆的碎片夹裹在夜晚阴沉黑翳的酝酿里,随着大雪不动声色的来了。 B_!X6^|4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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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天,逆江而上的轮船上,更多的人都蜷缩在舱房里,江风和雪花注定成为窗外的风景。只买到四等舱船票的玄夙尽量依靠在窗户前,偶尔有船员从窗前的过道里穿过。船在减速,又要停靠一个码头了。舱门于是被早早的打开,下船的人开始清点自己的行李,并不是的张望船外。玄夙感到风浸过她厚厚的棉衣,附到她骨子里了,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,她下意识的伸手想让自己一直僵硬的姿势活动一下。胳膊却被紧紧地攥住了。 >2b v^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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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回事?”禾骁突然冲过来,低吼。惊慌、诧异扭曲了他的脸庞,玄夙扭头看过去的视角,使得她的心底发生了奇特的变化,禾骁在表演,他的声音依旧瓷实,但他的眼底分明敞亮着疲惫至极后的厌倦。 =d7+qh"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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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小心碰着了一下。请松手。”玄夙低下眼睛,动了动胳膊。手腕上密密的纱布条在她刚才伸手的一刻,露了出来。她特意穿上的棉衣没有能够帮她掩藏住割腕的事实。就在前一天,玄夙无意间得知禾骁已婚。胳膊被禾骁攥得太紧了,玄夙隐隐的感觉到手腕上的刀口被扯裂开,血开始往外渗。“松手吧,我的手有些疼。”玄夙仍然不想让禾骁看到伤口,她再次低声说。船稳稳地靠岸了,舱门口一阵拥挤,玄夙瞥见同行的另外两个同事正看着他们。她扭转头,直视禾骁:“松手,我不想让自己更疼。”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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禾骁看见血渗到纱布条外面来了,他送开手,说:船上有医务室,你跟我去换药,必须先止血。 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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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用了,”玄夙冲无措的禾骁微笑,说:“只要摁一会,就好了的。”说着,她的右手已经紧紧地握在了左手腕上,并朝同事那边走过去。 gZ{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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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对禾骁,玄夙不知道她随着割腕那一瞬间立下的决心还能维持多久。她爱他,哪怕是得知他已婚,她也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的心底,只有痛,没有恨。但她必须远离他了,远离令她涅槃重生的爱情。 8l=ho`*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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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少不知狂,年少又怎知惜?仿佛眼下的大雪,道路上的被行人踏走,被行车碾压,落下,转瞬消融了;路两旁、树枝上、屋檐和花坛里的雪,却越积越厚,渐渐凝结成片、成棱。其实就是一个动与被动的对待方式啊,被扰动的就总是消融消失得快。玄夙边走边想,脚下一滑,手臂就伸直了,平缓住踉跄的脚步,而被搅动的记忆也随之消弭。站稳后,她摇摇头,往回转。帖子里的那对恋人或许也是懂得了万物恒久、静放于心这个玄机了的,他们的举动,或如网上跟帖所说他们的行为艺术,莫不透过眼镜——人类心灵的窗户打开他们对爱情、对温度、对银装素裹后的混沌尘世的变化等等感知感受。易林大师曾替她数理命运,说她终究是有冥思慧根的人,网络会成为她寄放灵魂的场所。玄夙虽说不把易林大师的谒语当作预知的人生轨迹,但她喜欢在网络行走的状态却是不容置疑的。 No2*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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灿耒在空间留言,她还是决定来城市。“似乎界农也到了你那个城市,或许我可以找到他。”灿耒说了很多话,玄夙发现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提到徐风霁。看来他们的分歧到了分裂的边缘了,玄夙暗叹。灿耒和她姊姊灿叶有很多相似的地方,比如说话的语气,比如看待问题的犀利程度,偏偏在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上大相庭径。在界农孑然消失后的日子里,灿耒突然说她知道界农存在的方式,这使得玄夙十分意外。但她还是希望能够见到灿耒,想知道她和徐风霁到底怎么了。 >yvvhD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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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嵇终于见到了玄夙。他为她柔和的微笑砰然心跳。灿耒曾跟他讲灿叶,讲玄夙,他总是会被玄夙的一些句子触动心底某个坚硬或软弱的思绪,那因此而生发的共鸣会在某些夜晚冲动的闯进他的梦里。 ln|#T.c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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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叫子嵇,你要记住。”很久以后,子嵇回想起自己这样对玄夙作开场白,仍然迷惑不已。“或许,我当时受到了潜伏在意识里的梦境蛊惑,只想让你一定要记住我。”子嵇一遍遍的在网上这么对玄夙说。他们在那次见面后,留下了彼此的QQ号。 Zb\H'C;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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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夙并不问子嵇做了什么样的梦。晾在岁月里的时光太久,她深谙生活的残酷性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存在。每个人都做梦,梦境暗示着一个寻求理想的过程,但我们往往会被现实存在击打得粉身碎骨。理智受到置疑,智慧受到嘲弄。失望、迷惘,甚至是自戕,都成为一种再正常不过的选择。停止的思想,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,比如衍生成思念,成纠结,还会成无边的揣测、猜忌、幻想,甚至是毁灭般冲击冷静的失常。一般的,情感成为最脆弱的环节。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说,因爱的许多理由,爱的许多方式,我的生活才刚刚开始,永远需要你与我在一起。So many reasons in so many ways,My life has just begun。Need you forever I need you to stay!摇滚乐下的心声,毕竟需要合适的土壤才能激发出灵动。 VD<<T{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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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忽然感到自己像极了一棵树,一棵满怀期待,虔诚守望爱情鸟飞来栖息的一棵树。”子嵇和玄夙在网上说话,“其实爱情和死亡一样,都很霸道。”子嵇固执的认为情感的发生并不受职业、年龄及其以外客观因素的影响;但要抑制、或者说终止情感,则完全受到这些与情感没有直接关联因素的蛊惑。我们无从知道情感发生后会向往何方游走、停顿、积聚。甚至更多的人看着爱情从身边流失,都还不能意识到比这件事本身更深重的痛苦在等待着他们去承受,那就是对爱情的质疑和绝望。 o]&FUM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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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夙看着子嵇敲打的字,疼痛从心脏开始向外扩散,没有人知道爱着的挣扎和堕落,就像是溺水的人沉浮在一个巨大的漩涡里,百分之九十九免不了罹难,那百分之一的幸存是放弃对生命徒劳的拯救后的奇迹。而婚姻无疑就是一个让人轻易妥协、屈从于现实生活和人类原欲的漩涡。漩涡里的放弃从相对学来说,就是一种静止。在婚姻里,人们爱着,不会有过多的人耽于幻想,去思量到底是爱着对方的存在,还是爱着婚姻的形式。 KM[DQO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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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知道静止是多么重要吗?”玄夙向子嵇探询。 )uiEXg{&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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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嵇码字的速度十分快,“就好像思想贫困的另一个表现,便是缺少直面生活的气度,缺少忘记过去,珍惜当下的勇气。静止的重要性若一直被你强调为生活必须用残缺遗憾来圆满完美,其实是一种病态。你有病,不要这样。” 2rxLT]Rw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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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嵇的字如针,直刺到玄夙的心底。我的确病了,病入膏肓。玄夙喃喃自语,依附在硬如磐石的心底的冰冷再次席卷上来,湮没了她的视线。用冷漠支撑脆弱,是她依赖在时空存在的温床,尽管很冷。玄夙意识到自己在被打捞,这个让她记住他名字的男人,看到了她衰亡在即的翩跹姿态。玄夙束手无策,她面临着抉择和爱情与婚姻双重的炙灼。她仿佛树枝上飘零的那片叶子,思考着当爱情和婚姻不可避免地遭遇到背叛,必将受到忠诚的嘲弄,她该怎么办? H[t-*_DOi$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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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嵇只和灿耒说他现在和一个女人同居,却没有说在哪里。灿耒也在极度的绝望中,忽略了子嵇不完整的表述。子嵇自见到玄夙后,再见到灿耒洋溢着憧憬的笑容跟他说话,忽然有了一种负罪感,他必须让灿耒彻底明白,他不是她新生活的发源地。但话到了嘴边,子嵇都停止了,张了张口,换了话题。直到灿耒问他如果哪一天她被雕琢成玉了,他是否有成就感?子嵇敏锐的触到灿耒说话时的态度已经掺杂了暧昧的意味,他不得不告诉她,为了公平起见,他将尽量减少和灿耒的往来,因为他现在和一个女人同居。 Ng5-ah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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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嵇把玄夙的身影搬进了他的心室。“你张扬的个性、矛盾的生活、无忌的文字和深沉的思想,都令我痴醉,以至于有时无所适从。”子嵇说他的头很痛,因为思念的缘故。他决定来城市看望她。 87&C}(O..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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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夙想起,灿耒也说要来城市了。 h+"OGA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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界农是个外型健朗的男孩,他看见街道里三个人扭成一片厮打,确切的说,是一个女人突然从后面扑上来,胡乱的拍打前面说话的一对男女。当时,他还不知道灿耒是谁。但很快的,他知道了,三个扭成一团的人突然被分开了,因为前面那个精瘦的女孩嚎叫了一声,响亮的给了那个男人一记耳光,散落一地纸币。另一个女人立即就蹲了身子,捡拾起来。精瘦的女孩睥睨的看着他们,转身就走。所有的纷争就这么干净利落的被抛在街道里,随空气弥散了。 p$AC p=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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界农跟着女孩,看见她进了一个网络工作室模样的地方,很快又出来了,怏怏的转过两条街,开门进了一栋墙体斑驳的屋子。他记下了屋子的门牌号。他一次次的回想女孩从厮打里挣脱出来,睥睨那对男女的眼神,他不可抑制的迷恋上她。他开始不休不止给门牌号下屋子里的女孩写近似于呢喃的信笺,他渴望和她亲近的交谈。 mh3g2yn.`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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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某一个晴天的夜晚,他看见女孩眼神忧郁的走出了那间网络工作室,任眼泪肆意飞扬在脸颊。界农顿时明白,女孩看不见他的心,全然因为他停驻在她的视线外。他迎面走上去,无意碰掉了她手臂弯夹着的两本书。 u=vw?HdJy#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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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对不起,我来拣。”界农说话间已经把书捡起,看着泪痕斑斑的女孩,说:“我是界农,你叫什么名字?” 3o4}_zD8(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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灿耒一怔,说“灿耒。你说你叫什么?界农?” 75tAy'p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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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呵呵,是。听到界农这个名字有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恍惚?!”界农笑着,有丝紧张的开了句玩笑。 gfO,w_} 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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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没有。”灿耒也笑了,把刚刚听见子嵇接其他女人电话时的不快暂时抛开,看着眼前给她不断写信的男孩,说:“恍惚谈不上,不过,好奇倒是有点。你怎么知道我地址的?并还用着写信这种古老的手法?没有电脑吗?” H%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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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的。”界农没有想到灿耒会这么和气,即使是在她伤心地时候。亦由此,他愈发的认定了自己刚才对灿耒心属何地的感觉,不免有些气馁,情绪一下子如同被碰掉的书,跌落。 :EI?[4?$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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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个人就在倏然而至的静默里,看到街灯散发的柔和,氤氲出略略的尴尬来。“我把QQ号留给你吧,保持联系。”灿耒不欲沉浸到这份感觉中,开口说话。 uoT0>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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界农想了很久,还是手写了一封信给灿耒,并把自己的QQ号附在了落款后面。“我要离开原本生活的城市了,呼吸着你的痛。但我想,要不了多久,我会把你渐渐淡出自己的心底,因为,每一个阶段,我们都会看到另外的风景,寻找到另一段爱情。”界农把信笺投到街道的邮筒里时,把对灿耒的迷恋一并寄回给她了。 V-{B& |